藝壇老頑童的智慧:劉其偉的動物與人物

        劉其偉與藝術的不解之緣,來自朋友隨口一句:「中山堂有一位工程師在開畫展,你也是工程師,也可以開一個啊?」在好奇心驅使下,38歲的他前往臺北中山堂欣賞工程師畫家香洪的展覽,其大為震驚且深受感動,不僅兩人成為好友,也指引其進入水彩創作的世界。憑藉此一機緣,劉氏立刻到美術社買全套的顏料與畫具,且閒暇時就外出寫生作畫,加上其出色的外語能力與探究精神,譯著了臺灣第一本較具系統的水彩畫教科書《水彩畫法》,既為資訊匱乏的臺灣50年代,提供了寶貴的繪畫工具書,也從中吸取相關的水彩知識,以增進其畫藝。 

    自修一年的劉氏,1950年便初試鶯啼,以《寂殿斜陽》入選臺灣第五屆臺灣省全省美術展覽會(簡稱「省展」),隔年更於臺北中山堂舉辦首次個展,得益於工程繪圖中對幾何造型與空間感的掌握,讓其僅以畫齡一年之姿,獲得畫壇肯定。1957年他又因外語優勢,轉任美國海軍駐台基地工作,適逢越戰爆發,自願前往越南支援,開啟他第一個知名系列《中南半島》,其後《動物系列》也成為他創作的重要題材。無論動物、人物,劉氏總以豐富的人生閱歷和簡單的色調筆觸,使作品看來充滿幽默和童趣,並洋溢著生活的體悟和人生的智慧,如同他的藝術觀:「藝術是需要共鳴的,有沒有傳達感情,能否予欣賞者震撼,才是最重要的」 

    Lot 1117《婆憂鳥》被劉其偉視為「親情的守護者」,為其生命中的代表之作。婆憂鳥出自於他小時候祖母常講的傳說故事,描述一個來自窮苦人家的孫兒,在端午節嚷著想吃粽,祖母不忍心,於是用泥砂包了一個假粽子,想哄孫兒開心,結果孫兒硬吃下肚而身亡,祖母悲痛萬分、後悔莫及,然而孫兒卻幻化為一隻可愛的小鳥,日日黃昏,飛上家前枝頭,發出「婆憂、婆憂」之鳴以陪伴祖母。劉氏藉著這個哀戚又溫暖的兒時故事,寄託著他童年溫馨的回憶、對祖母永遠的懷念,以及對家庭美好的祝願,因而特別喜愛以此作為創作主題。動人的傳說加上孺慕之情,更引起大眾喜愛及共鳴。

          

     劉其偉《婆憂鳥》,油彩畫布,47 x 35cm。

    劉其偉曾以「壞人中的好人」自喻,也嘗言:「很少人能拒絕名利,就看人如何去取得。」且常笑自己既「最愛錢」又很大方的矛盾心理。在劉氏人物畫中,飽滿豐腴的財神、福神及門神,充盈整個畫幅,他透過不斷描繪這幽默逗趣的形象,祈求內心的想望,猶如遠古人類以繪畫的方式進行巫術與儀式,將期望獵捕的動物描繪於岩壁上,祝禱且企求著一生豐富多元的夢想。Lot 1118《福神》整個畫幅以土黃色為基底,由黑色輪廓線勾勒的紅色福神,一付慈眉善目的神情,凝視觀者,嘴角上緣與下頷飄逸的黑鬍鬚,既彰顯其氣定神閒、閒適自在的狀態,同時流露出慈祥溫和的長者風範。

           

          劉其偉《福神》,油彩畫布,46 x 33 cm。

    在壯年時期曾經是嗜血獵人的劉其偉,直到有回獵殺了一隻母羌,發現牠的乳房竟在滴出乳汁,想到附近還有一隻嗷嗷待哺的小羌,惻隱和悔恨之心頓生,其後他又閱讀了瑞秋.卡森(Rachel Carson)所著的《寂靜的春天》,開始深切反思自己的狩獵行為,從而關心野生動物的生命權和自然資源的維護,並企圖透過藝術,傳遞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對生態保育的重視。Lot 1119《和平鴿》採渾圓簡約的側身輪廓,以近似米羅風格的抽象符號,在深藍的深沉背景下,襯托出饒富趣味的白色生靈,並利用白鴿的和平寓意,傳達愛護自然與自然共存的思想意念。

           

           劉其偉《和平鴿》,油彩畫布,30 x 24 cm。

    直到晚年,劉其偉才開展出自畫像的創作,Lot 1120《帝王夢》即為其中之一。他描繪自畫像的契機,有自己的一番見解:「古代建築師建造廟堂原是用來紀念帝王、英雄,最後紀念的才是自己。」此外,對劉氏而言,做皇帝除了權力外,更可以名利雙收,這是其一生的領悟,經歷家道中落、兩次世界大戰與越戰,看盡生命磨難與死亡,將自己的人生定義為一場冒險,不怕死,就怕窮、愛財。Lot 1120《帝王夢》便是反映劉其偉對生命最後的總結,既然世間名聲、權力、財富都無法永垂不朽,唯有像中國歷代帝王,為自己留下不勝枚舉的肖像,才得以流芳百世。劉氏也以其溫柔敦厚的畫筆,將其熱情幽默的性格、豁達爽朗的身影,傾注於棉布畫面上,使得筆下自畫像格外灑脫而細膩,單純且雋永。

           

            劉其偉《皇帝夢》,油彩畫布,45 x 33.2 cm。